已是早春时节,老家昨夜是否淋漓了飘洒的细雨,雨润的田野可曾梦着牵手犁铧行走的蜜月了吗?那声春雷,可是山花野草的新婚礼炮,抑或是花草虫鱼、祥鸟瑞兽前行的隆隆脚步?柳条在西南风的吹拂下,纤细的腰肢也婀娜地翩跹起舞,遥望杨柳梢头那浅浅的鹅黄,笼盖得如烟似雾,依旧是那般心绪祥和中的朦胧?燕子穿行其间,剪刀般的尾羽,还想把春天剪裁得怎样的热闹?我不知道,弯曲的山路碾出的两道深深车辙里,婆婆丁怎样摊开绿叶,向阳光讲述着雪花的故事,车前子伏在路旁的枯草中,又是怎样听得津津有味?草根醒了吗,怕是针细的新芽已探出头来,只是羞怯地躲在旧叶的身后,等待着伙伴儿们一齐扬起绿色的旗帜欢呼雀跃?
惊蛰已过,农人扬起鞭子驭着耕牛,冲着原野大声地吆喝,拱脊的木犁为大地精心地梳妆打扮。春雀追逐着犁铧,在翻开的土里啄食着爬行的虫儿。鸟儿在空中飞翔,欢叫着戏闹着,忙着求偶忙着恋爱忙着筑巢。漫野之中疏疏落落的犁杖在行走行走,紧密的田垄慢慢地扩展,扩展中是哪一个在断续地、不知疲倦地啼鸣“布谷、布谷”、“布谷、布谷”?
哦,春那,就在这一声声布谷的啼鸣中悄然而至。
循着春的身影,仰望村头的大槐树,几搂粗细的树干、黝黑驳裂的树皮、五指蜿蜒的丫杈、虬伸茛硬的树枝、怕也有几百年的寿龄。面对冬去春来的轮回,依然是声色不动处变不惊。谁知它在内心里却积蓄着力量酝酿着情绪,只待姹紫嫣红百花盛开时,它会趁人不备,冷不防地抖落开一束束、一束束大团大团圣洁的穗花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风被熏染得浓郁香甜,它把槐花的甜香与田野的泥土味儿、农家的烧柴味儿、野花芳草的清新味儿,甚至是驴马牛羊的草粪味儿一起,从这道山岭带过那道山岭,从这片森林带过那片森林,从这片原野带过那片原野。
村头哞哞叫着的牛犊,踮着碎步追逐着母牛,吮紧乳头亲昵地拱动,汲取着母亲的力量,等待肩头扣紧的木轭,犁开蛮荒的土地,一路洒下事业的、爱情的、生活的脚印。鸡雏依偎在母鸡的羽翼下,唧唧轻鸣着,乖巧地享受着春阳般的温暖,并怀着这火样的温暖,等待着来日里迎接那喷薄而出的红日,呼唤光明,高歌如画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