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本佛出,源自心生,心心相印,终有一悟。夜读《俗语佛源》一书,心壶一动。缘、佛源、人缘、机缘、姻缘、情缘、财缘、世缘、尘缘、有缘、无缘、前缘、夙缘、善缘……,人皆可结。而我之所交,则在书缘。
说起书缘,还得从我买书说起。淘书重在眼力,如在浩浩沙海之中,千淘万沥始到金。茫茫书海中,选出心爱的书来,并非易事,我多年淘沥深谙此道,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,并多有斩获。可当你选到好书时,却发现只有上册没有下册,那种心情可谓是“悲喜交加”,又凭添了一种牵挂。不论何时何地,总像猎狗搜寻兔子似的,见了书店就闷头搜寻。
那年,我在本地书店购得《四库全书大辞典》上册,中国书店85年版,封面橘黄,精装影印,煞是喜人,而下册却百觅不现。从此,心就吊了起来,像有个待字闺中的好孩子,却总是遇不着另一个可心的伴侣一样,让人心里总不落底。
时隔多年,去了各地,总没遇见。渐渐地书店也市场化了,满眼花花绿绿的千万种图书,唯独没有我要找的,正所谓“任弱水三千,独无一瓢可饮”。因此,心性也就逐渐地淡漠了。
前年,我到省城开会。饭后在大厅里闲坐,忽听别人唠嗑说,全省特价书展今天结束。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我立刻叫来司机,乘车直奔办书展的地方——省展览馆。等我急三火四地赶到那里时,已是门前冷落、人员稀少,许多展位正在收拾残局准备撤展了。我急忙凑上前去,问了张三问李四,问来问去,谁也不愿意搭理我。眼瞅着转过大半圈了,仍无所获。
正当我心灰意冷时,打猛眼看见省古籍书店的展位旁边,有堆书和垃圾混杂在一起。蹲下身来,慢慢地翻检着,工作人员冲我直叫,躲开,躲开!别在我们这儿碍事。话音没落,我大喝一声,他妈妈的!吓得他们跳着躲开。我像乞丐捡到狗头金似的,手举下册,使劲地摇动,眼睛里可能都涌出了激动的泪花,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多少钱?没上册。多少钱?十四块!
交钱,拿书,捧在胸前。
精神病!那是咱们扔的书,却碰上傻子了。其实要卖也就五角钱吧,谁知要十四块,他就给了十四块。我听着他们在身后的小声嘀咕,暗想,你们这一群傻瓜,如果你们开价五十块,我不是也要买下来吗?傻瓜蛋!我也恨恨地回道。
事隔这么多年,又是在两个城市,又是偶然听到的书展,又是在乱纸堆中,又单单是那书的下册,它怎就那么巧呢?就像冥冥之中,特意给我预备的一样。这,难道不正是书缘吗。
但比这更巧的还有一次。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,爱看书买书,也经常借书。辛富的姐夫姓马,是市报社的通讯员,家里有些书,我就求他借来看。他的书中,有两本我最喜欢,一本是《古代诗歌选》,另一本是《鲁迅旧诗笺注》。那时,我正习汉隶,就信手在《鲁迅旧诗笺注》的扉页上,写了“横眉冷对千夫指,俯首甘为孺子牛”两行字。由于有些好诗需要背下来或抄下来,所以借看的时间久长了些。抄书时不慎,墨水又把《古代诗歌选》的一页洇了一小片。在辛富的几番催促下,将书送回。虽然他没说什么,可我的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。
近年来,书店里心仪的书少,我就常去旧物市场,到旧书摊前淘书。每当有房屋动迁的时候,总会被书贩们收上来一批书,我也常能选些好书。到了冬季,在细碎的雪花中屈身书摊前,悠闲地与书贩攀谈,手眼不经意地翻看着旧书,享受着“暇日轩眉哦大句,冷摊负手对残书”的意境。
让人不敢想的事,终于发生了。那本《鲁迅旧诗笺注》,还有《古代诗歌选》在乱书堆中,突然现身。虽略显沧桑,但风貌依存,老朋友似的与我打着招呼,这不可能吧?神差鬼使、阴差阳错?我急忙打开书,寻找当年曾经留下的印记。两行诗句、一片墨迹,赫然在目。我的老天,怕有几十年没见面了吧!你们好吗?老朋友,我们真是缘分不浅呢。
有句老话说得好,该谁的就是谁的。不是你的,怎么争也争不来;是你的,怎样推也推不掉。你就是我的!带着少年的温馨,带着旧时的回忆,带着我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书缘,分久必合了。漫天的雪花呀,你就是我们最好的媒证!
甩下十块,二话不说,拿书就走。书贩知我,连连摇头,真是痴人,痴人。
偶尔也想,如果我的佛缘亦如书缘,该有多好,这是痴人说梦吗?
(作者系校党委副书记)